NO.0 临死的男孩吟唱着的歌谣
哒噔，哒噔。
他一瘸一拐地走着，沉闷的拐杖声回荡在小路上，带着深深的空虚与不甘。
路灯下摇拽的树影如邪祟一般攀上了他的背脊 ，长长的黑影拖在他的身后。
哒噔，哒噔，
他不屈的走着，一步一拐都烙下深深的痕迹，带着着暗红色的血迹。
『。。。没事的，■■。。哥哥就快到了。。。』
少年这么喃喃自语着，脚步变得越发急促。
哒噔，哒噔
血液伴随着脚步声滴落在地上，与他的步伐合奏着，编织成亡命的乐谱。
可是，那垂死的人儿仍在迈步。
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燃烧，以他的生命为燃料。
一瞬，天空轰鸣了起来，雷电划破了夜空。倾盆的大雨倾注而下，砸在他的身上，流在他的腿上。
血液和体温真的更快的被夺走。他的死亡正在加速。
轰隆！
闪电劈在他眼前，一瞬间把他的脸照的煞白。
那是一双怎样的脸啊
被撕裂的面颊。。被击碎的眼球。。被打穿的肩膀。。被折断的双腿。。。。。
但不知为何，这些巨大而又恐怖的伤口却已经凝固，还在流着的血也只是涓涓细流。。
他的身体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，但却无力回天。。。
因为他的心脏被割开了。
当然，那伤口很快就愈合了，但割开它的那把剑刃上涂抹着剧毒。。。
他比任何人都清楚，他已经没救了。
pong——
他倒在了地上。
『。。不行啊。。。不行。。』
剧毒已经不允许他再继续前进了。
但他仍没有放弃，挣扎着，在身上寻找着什么。。
最后他搬开他的拐剑，一个金色的针管掉了出来。
仅剩的单眼凝视着它，金色的针管在月光下耀耀生辉。
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，他的毒无药可医。
他顿了顿，将它扎进了自己的大动脉。
金色的液体随着他微弱的心脏的跳动，一瞬间便流进过了他的全身。
然后，剧变开始。
被撕裂的血肉疯狂的重组着，如同肉虫一般在他身上扭动着。
被破坏的脏器疯狂的再生，新陈代谢加快到了极致。就连那种程度的剧毒也在一瞬之间被大大降解，使他的生命得以延续。
当然，这是有代价的。
他全身的体毛在一瞬之间几乎被完全染白，他的单眼变得朦胧不清，他的耳朵变得昏沉而又迟钝。
他站了起来，用这宛如与恶魔做交易索取的力量。
暴雨依旧轰鸣着，黑色的身影在树林中穿行着。
_____
意识再次清醒的时候，那片昏暗的森林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他试图起身，但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宛如千斤岩石压在其上一般，难以移动分毫。
微微转头，映入眼帘的是他那可爱的妹妹的睡脸
她呼吸均匀，面色带着健康的红晕。
顿时，他全身的力气都消失了，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力量也差点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躯。
苍老枯瘦，如同枯萎的树干一般，带着斑斑的黑点，不见丝毫的血色。那四周散落着苍苍的白发，想必是他头上脱落的吧。
他试图更仔细地看，却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朦胧不清了。
是吗?这就是代价吗？
他这么想到，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。
那瓶药想必已经交给他的妹妹了吧？虽然想必因为精神力消耗过度，自己已经失忆了。
他笑了，因为现在他很高兴。
那种笑容是一种解脱的笑容，带着对自己的至亲的祝福，带着自己终于能脱离这份可憎的皮囊的笑容。
但这时他才注意到，自己正身处一片花海之中。
他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了。
因为，这是他妹妹最喜欢的地方。
也是他永远不可能来到，也永远不会来到的地方。
为什么。。。
这么喃喃自语着，因为他知道，这绝不是现实。
因为这片花海。
是他被流弹所炸成荒漠的原本的家。
是那个充满尸臭的死城，废墟——
呐...
快点给我清醒过来吧。
还有个麻烦的家伙在等着我呢...
他望着妹妹可爱的睡颜，这么对自己说
————
[喝哈！！]
他试图猛的坐起身来，大喘粗气，却发现自己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，只能平躺着，用微弱的力气喘着气。
这是哪？
他几乎疯狂的望着四周，最终视线落在前方的木屋上。
啊。
他一下子就想起来了。
当他看到自己家平安无事的那一瞬间，他就已经脱力，倒下了。
到了吗？
太好了，他这么想到，但他现在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。
药效已经过了，
崩坏，已经开始了。
不行啊。。。。
他强撑着试图从地面上爬起来。
他还不能在这里就解脱。
至少，至少。。要将那管药递给她。。
但他的四肢已如梦境里一般，枯瘦，萎缩。
他动不了了，他非常明白。
尤其是他的腿，已经到了不截肢不可的地步了。
不行啊。。。
他喃喃自语着，用下巴抵着岩石前进着。
还不行。。
意识几乎要立刻消失，但他仍旧强撑着。
泥土被拖出一道道的痕迹，
纵使他的手已经不受他控制，但他仍旧没有放开那一管装着液体的瓶子。
好痛，好累。。。。
他的内心剧烈挣扎着，但他不断地告诉自己还不行，还不行。。。
等到他的头碰到门板时，他几乎是用撞的敲门。
[■■!]
他试图嘶吼出来她的名字，但他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却如蚊子一般嗡嗡作响。。。
[咳咳!]
他剧烈的咳嗽起来，就连这咳嗽声也比他的说话声要更大些。
或许是被这咳嗽声惊扰到了吧，里面病重的少女虚弱的起身来，试探性的对门外喊了一声
谁？
这一句话，几乎就让他热泪盈眶。
是我。
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微弱的发出来，但妹妹那灵敏的听觉还是分辨的出来，是她的哥哥。
[哥哥!]
少女欣喜地打开门，却发现躺在门口的虚弱的他，正艰难地呼吸着。
这是很明显的重伤。
[哥....哥哥...你这是怎么了...]
她的声音颤抖着，似乎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。
他虚弱的笑了笑，用头努了努自己的右手。
[哥没事儿，你看，药帮你拿回来了。]
这么说着，他又试图表现出之前那个让她妹妹生气的猥琐笑容。
[就是回来的时候太着急，动用了一下能力，现在暂时没什么力气。]
能力都是有代价的，有的是四肢无力，有的是昏迷。。。甚至更严重的会直接死亡。
所以这当然是个很好的借口。
听到这些话，妹妹一下子就放下心来，他就担心这个爱给她添麻烦的哥哥又做出什么乱来的事情。
不过是去商店买个药，竟然还特意用上能力。真是个笨蛋哥哥
不过他对自己的关心则是让她很高兴，想不到这个笨蛋哥哥居然还有关心她的一天。
想到这里，她面颊微红，这才发现已经让他躺了好一会儿了。
他有些不满的看着妹妹，嘴臭道
[想什么呢？现在才发现你哥哥我的魅力吗？要犯花痴也得等先把我抬进去再说吧。]
她的脸颊一下子变得更红，慌慌张张地辩解道[谁。。。谁犯花痴啊？]
同时她也是弯下腰来伸手想要将他拉起来。
但这时他刻意的叹了一口气，用手撑着地面把自己撑了起来，然后再用脚站住，直直地立了起来。
[哎，我看你也是不懂得哥哥的好啊！算了，我自己起来好了。]
[诶，你能起来的啊！]
[吼吼吼——!]
他撑着腰猥琐的大笑起来，但声音也不是特别大。
这当然不是他突然恢复了力气，只是他在正在使用用药物暂时强化了数百倍的精神力[念动]。
她的妹妹当然不会怀疑，虽然的确有精神系的能力，但人类的精神力绝不可能强大到能影响重力的作用，至多也就是干扰一下电磁波，用来模糊得分辨事物罢了。
妹妹气鼓鼓地跟他说[你又捉弄我。。。]然后很不满的将头撇了过去，好像要把门关上。
[别，别啊！你哥这不是逗你玩呢，想让你高兴一下啊！]他笑着用手拦住了她，
至少在这最后一刻，他想再多和她说点什么
——————
[哼，今天就特别给你准备下夜宵吧。]
[欸?]
还没等他反应过来，一碟淋上了糖浆蜂蜜的松饼就被她端了上来。
看着他那惊讶的反应，她的脸蛋不禁微红。
[怎怎么啦？我给你做饭吃有那么奇怪吗？快点给我吃完，然后去睡觉，好好休息。]
言罢，他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
他本想拒绝，因为他甚至连拒绝的力气都没剩多少了。甚至可以说，他现在最想做事就是躺下去，长眠不起——
[呵呵。。]
看着那一碟气腾腾的糖浆松饼，他甚至感觉双眼都快要不受控制的发酸了。
是吗？在我走之前，还能吃到她亲手做的点心吗？
他没有拒绝，强行的扯动他那几乎毫无知觉的身体，拿起了刀叉。
切下一块，用叉子插上。粘上糖浆。轻轻的，缓缓的放进自己的嘴里。
。。。。啊啊
。。。果然啊
他什么味道也没有尝到
倒不如说，他的五感几乎全部消失了。
就连那仅剩的视觉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朦胧。
时间不多了。
呵呵。。
他又笑了，这是自嘲的笑。嘲笑自己，甚至连最后的晚餐的味道都尝不到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扣扣
[谁呀？]
[是我，你最帅气的哥哥。]
[臭不要脸，有什么事吗？]
他的舌头滚了滚，话却终究没有讲出来。
他犹豫了。
有告而别，真的是什么好事吗？
或许悄然无声的下台才更加好呢。。。。。
在他沉默的时候，房门突然被吱呀的打开了。
可爱的小脑袋从里面钻出来。半睁着眼，没好气地看着他。[有什么事快说呀。不要打扰你可爱的妹妹的休息时间呐！]
[呃呃。。。没什么么，只是突然想和你去散散步而已。]
[散步?]
她的眼睛睁大了，看着他的脸。
他立刻就后悔了。果然还是不要告诉他比较好。但正当他想说”我开个玩笑，你不要介意”的时候，妹妹却突然地——
[这么晚了，还把可爱的妹妹约到外面去散步?果然变态哥哥是想趁着黑暗对最可爱的妹妹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吧——]
说出了这样的话。
[才没有啊喂。]
[哼，我才不信呢。]
妹妹把脸别了过去，气鼓鼓地，不再和他的笨蛋哥哥说话。
在月光下，他似乎看到妹妹的脸变得越来越红，支吾吾的声音从可爱的小嘴里传出来。
[但。。但是看在你。。那么努力的去帮我拿药的份上，这。。。这次。。就破例答应你啦。。。]
[。。。呵呵]
看着她那可爱的反应，他不由的笑了
他转过身，
泪，在谁也不知道的时候一闪而过。
[那——就出发吧]
轻轻的牵起她的手，纵使连触觉也无影无踪。
是啊，该出发了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风儿吹过她的面颊，有点凉凉的。但握着他的手，她依旧感觉很温暖。
想必一定很累吧。
真是个笨蛋。
她的时间不多了，她自己非常清楚。
她的病可不是随便拿个医院的药就能治好的。至少也得是那黑魔森林中圣灵之泉的泉水才能治好。
这里离城镇很远，很远，她的病发来的又是那么的突然。回想起哥哥慌张的样子，他不由得轻笑两声。
他用了很多的魔法药才将她的状况勉强安定下来，然后不顾她的阻拦，一溜烟的冲出去，说是什么取药。
她当然明白能力代价有多大。
她越是思考，越是觉得自责，内疚。
如果没有了他她应该怎么办呢？
彭。
忽然的，他抓住的那只手把她往下拉，让他一下子失去重心。碰的一下扑到他的怀里。
[你你你干什么！?]
她慌张的一下子羞红了脸，但他的脸色却很平静，望着遥远的天空，轻轻的对她说
[看。]
她顿了顿，慢慢的转过头去。
深蓝色的夜空上闪耀着无数的繁星。密集点点的，汇聚成一条闪亮而又绚烂的银河。那银河中仿佛流逝着什么。。。。
繁星共舞，银河共流。
这美丽的景色一下子就让她呆住了，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。
[美吗？]
[嗯。。。]
看着她那可爱的背影，他总觉得有些事一定要告诉她。。。
他的喉咙濒临崩溃，舌头滚滚，声音撒哑的几乎说不出来。
啊啊。。。
望着那闪耀的星河，他就明白自己想要说什么了。
[那闪耀的星河，我总有一天会带你去看看。。。]
[呜欸？]
还不等她应过来，他便继续说下去。
[我不能再陪在你身边了，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。
但是别怕，我一直都在你身后。
记得我们屋门下的地下室吗？我一直都不让你进去，因为里面放着危险的武器。
门前有保护魔法。确认符咒是你最喜欢对我说的那句话。
把那些拿上吧，里面有一份地图，还有一封信。
这里离人世太远了，你不该在这里成长。。
哦，对了，里面有空间宝具，把食物放进去就不会坏了。还有一辆魔法车，你应该会用吧，就像你骑我头那样就可以了。
到了地图那个地方，你就把这封信交给里面的商业公会。
他们会送你去一个魔法学校，要在那里好好学习啊。
还有啊，我送你的那条项链一定不要摘下来，里面附有五级的保护魔法。至少坏人伤不到你。
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，在外面一定要小心......]
他望着她困惑又不想相信的脸庞，神色里闪过无尽的悲痛。 。
[还有。。。抱歉，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。。。]
他凝视着她的眼睛，他现在已经看不见了。
好想。。。一直保护这怀中的温暖。。。
想必她在的表情一定非常的伤心吧。。
[不要摆出这样的表情啊。像我这种笨蛋哥哥，不是完全不需要吗。。。]
怎么说着，他试图笑了笑。
她凝视着他的脸庞。想要出言反驳，但看见他的眼神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
一瞬间，只有那么一瞬间。在她眼中，他的身形不再是那样的年轻，而是变成了一个皮肤干枯萎缩。头发苍白的老人。
是错觉吗。。。
她知道他从来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事。
想必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吧。
但她的心仍旧泛起一点一滴的波澜。泪，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。
他马上就察觉到了。
但没有时间了，他现在甚至连幻觉魔法也难以维持了。。。
他的双脚已经开始腐烂了，眼眶中也只剩下两个黑洞。
他抱着她，轻抚着她的头发。
崩溃的身体，慈爱的心。。。
忽的，他想起她最喜欢的那首诗歌——
就当做是道别吧。
他用那崩溃的喉咙清唱的起来...
在古老的城堡中
有高贵的精灵
她碧蓝的眼眸
纯净而透明
她雪白的长发
没有一丝瑕疵
高贵的身体啊
善良的心灵
她的祝福
简单而又真心
所以
悲伤的孩子啊
『呐』
你别哭，你别怕
『你在听吧』
我愿精灵祝福你
我愿精灵守护你
『最初，也是最后』
所以
『我向您祈祷，』
悲伤的孩子啊
如果有来生的话，
你别哭，你别怕
『这是我唯一的愿望...』
我化精灵守护你—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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